文

三将军

解放战争中，中国人民解放军曾经经历过数次攻坚战，如东北人民解放军攻打四平和天津、华北解放军部队进攻太原等等，其中，有一场发生于山东半岛的攻坚战可以说是意义重大，因为解放军在这次战役中不但一次性消灭了数以十万计的国民党军，还揭开了淮海战略决战的序幕，这就是解放战争后期著名的济南攻坚战。

国民党颓势已现

年秋天，国民党政权的颓势愈发的明显。在政治上，南京当局筹划的所谓“制宪国大”，虽标榜宪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不过是国民党一党独裁的翻版。民盟领导人毫不客气地提出了不同意见，结果其部分负责人遭到特务暗杀不说，连自己的组织都被宣布为非法。

（民盟被国民党迫害的消息见于报端）

在经济上，国统区的经济体系也接近崩溃的边缘，连年的战争让军事开支居高不下，大量农村产粮区的丧失，更使得市面上物价飞涨、百姓生活压力骤增。至于国民党政权内部官僚的贪污腐化，更让民众感到灰心失望。当然，面对经济危机，国民党当局也并非坐以待毙，蒋介石的儿子蒋经国，曾亲自指挥上海“打虎”，试图遏制特权阶层的腐败，结果，打虎打了半天，揍到了蒋介石的亲信孔祥熙家族的屁股上。小蒋的“大义灭亲”，让蒋介石不得不亲自出面干预，草草了结双方的争斗。当然，最后的结果不难判断，国统区的经济继续烂下去，丝毫不见起色。

政治与经济尚且糜烂，国民党在军事表现就更是狼狈了。一年前，国民党方面集中优势兵力进攻延安与华东地区，结果，深入陕北腹地的“西北王”胡宗南损兵折将，带进去二十万，打了半天，损失过半，毫无所得。结果，刘邓大军反手来了个挺进大别山，直接把刀子扎在了蒋介石的心窝子上。

（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

而华东地区的孟良崮大捷中，粟裕等人诱敌深入，消灭国民党军五大王牌主力之一张灵甫部，更让一度不利的战局发生了逆转，此后，解放军先后通过攻占潍县与兖州，截断了山东首府济南与外界的铁路联络。十几万国民党残军被逼入济南城中，惶惶不可终日。

反攻的时刻已经来到！在辽东半岛，攻打锦州的战役打响，塔山炮声震天；在淮河流域，杜聿明集结重兵，试图在此与华东的解放军决一死战；在平津一带，傅作义部也渐趋于孤立，再也不能无所顾忌地四处出击。对于中共来说，整个战场的形势，已经从战略相持转向反击。

如果把东部地区的国民党军事力量分布比作一条蛇，那么东北的卫立煌与廖耀湘等部，便是蛇头，而山东地区，尤其是山东济南一带，则恰好在这条“蛇”的七寸上。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更何况，现在蛇头都被掐住了，这是个不能错过的战机。

王耀武的布防

攻打济南，不仅可以断绝华北的国民党军与淮河流域国统区的联系，还能进一步孤立傅作义。因此，在年9月，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集结兵力，与谭震林等人密切配合，对济南实施重点攻坚。

（许世友将军，左一）

济南这座城市可不好打，早在这年夏天，国民党方面因为在各条战线上迭遭败绩，多少已经意识到，济南可能成为中共重点打击的目标。因此，济南一带修建了不少的钢筋水泥筑成的碉堡，碉堡群周围设置铁丝网等障碍物，交叉火力网与雷区遍布外城与郊区，防御严密。

除了加固防御工事之外，当时的国民党第二绥靖区司令官兼山东省政府主席王耀武，又在济南市民当中拉壮丁，临时组成新的作战部队。经历了兖州之败后的山东“国军”，数量又达到了十万左右。

（王耀武）

王耀武还不放心，他知道自己靠临时抱佛脚编成的部队战斗力低下，所以又和南京方面求助援军，一开始，他提出把83师派给他，结果这个师刚运来一个旅，当时的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便以防务需要，中断了对济南的空运。无奈，王耀武又向蒋介石提出，增派整编74师给他。

整编74师可是国民党军中不多的善战之师，当年在两湖战场，这支部队曾屡次重创日寇，王耀武挑选他来给自己助战，也是在向蒋介石含蓄表明自己对防守济南缺乏信心，除非有更多军队供自己调遣。

王耀武的请求，又被打了个折扣，到济南战役打响，74师仅有不到一个旅的部队被送到山东的战区。现在，王已经无法再和南京要求更多的援兵了，因为许世友的大军已经堵到了他的门上。

解放军开始攻城

解放军兵贵神速，先解决了或者说避开了之后攻坚的两个大问题。

哪两个呢？一，济南北面有条小清河，王耀武原来计划着在河流上游修一座水闸，名为“五柳闸”。他盘算着，倘若对手攻势猛烈，他就开闸放水，让济南变成一片汪洋。这种接近于自杀的想法，很快引起了济南城内外居民的集体抵制——“你自己想死直说，别带上我”。

战争残酷，老百姓不能也跟着遭殃。

在济南人的反对下，水闸工程缓慢，结果，到解放军顺利控制这片区域的时候，水闸还是没有建成，王耀武的“水淹七军”计策落空。

一个问题说完了，还有一个，那就是王耀武老觉得城西的飞机场不一定能满足自己的需要，而且容易成为对方打击的目标，所以他原计划在城南再辟地造新的机场，但是，新机场刚开工不多久，城南外围便被解放军控制。至于城西的机场也被炸得弹坑累累，飞机根本无法安全着陆。

空中和地面都走不通，济南，逐渐开始变成一座与外界断绝联络的孤城。

大难临头，城内很多人都在思考自己的退路，城内不少国民党要员都看得出来，徐州一带虽然有国民党军三个主力兵团，摆出了随时北进的架势，但是刘峙和杜聿明绝不会轻易放他们来给自己解围，事情的发展果然不出其所料，邱清泉和李弥的兵团本负责北上救援济南，但是，他们不走直线，却执意沿着微山湖迂回前进，每天只走十几里，走走停停。当然，他们故意摆出这样一副不肯救援的架势，也是因为兖州和徐州之间，驻扎着陈毅和粟裕的十四万大军。所谓“围点打援”。“敢过来，连你们和济南守敌一块消灭了！”

无论如何，徐州的国民党守军是不愿意豁出去冒险的。

外援等不到，王耀武心如火烧，可是，眼下他又不能轻易抛弃部队逃跑，于是，他只得匆忙将济南城划分为东、西两个防区。西边交给抗战胜利后从“皇协军”“投诚”过来的第96军军长吴化文，东边则交给第73师师长曹振铎。

吴化文部起义

王耀武这一安排又失策了。为什么？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吴化文“不可靠”。

（吴化文，右一）

诚然，吴化文当过伪军，和中共领导下的八路军没少交过手，王耀武敢把半座济南城托付给他，也是看中了他的这种反动的政治背景。

不过，他要是这么想，可就太肤浅了，因为吴化文的内弟，就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而吴化文本人，也曾与陈毅元帅有过密切交谈。通过这些联系，吴化文已经从内心深处，开始怀疑与抵触国民党的种种倒行逆施。如今，济南被解放军围困得水泄不通，而王耀武又想把自己推到前面去做挡箭牌，吴化文怎能不认真考虑后路呢？

经过暗中接洽，吴化文决定阵前起义，年9月18日夜，吴化文把自己手下84师部队共两万多人集结到城西郊区，接受改编，参加了解放军。附带一说，吴化文本人，在解放后曾经出任浙江省政协副主席等职务。

吴化文的反正，王耀武其实早有预料，他也知道，自己对于吴化文部素来是利用打压为主，真正给予实质性的补给援助屈指可数，对方和自己不对付也不难理解，更主要的是，吴化文部起义的前夕，他手下的一个团长就曾经向王耀武通风报信，结果遭到王的怀疑，因为王耀武担心这个团长会把军队拉入城中，和吴化文里应外合，出于这种顾虑，他敷衍两句便把告密的团长遣回吴部。

于是乎，面对可能出现的内部分裂，王始终是心知肚明，却迟迟未采取行动，吴化文部因此起义成功，把济南城西的防线交给了攻城的解放军。

解放军攻入内城

城西的突破，只是解放济南这场战役的一部分，在城东，解放军利用夜间敌军疏于防范的弱点，集结主力向城东的茂岭山、砚池山等处发动猛烈进攻，一开始，察觉到对方进攻的国民党军用重机枪和火焰喷射器挡住了解放军的去路，后来，解放军改变战术，利用敌人换防的空隙，从两翼包抄过来，成功夺取了济南城外的制高点。由于占据了有利地形，许世友的九纵得以在顶住敌人反扑的前提下，集中榴弹炮和山炮的火力，轰击山下的国民党军营垒，给后续部队扫清道路。

城东的高地失守后，王耀武大为惊恐，连忙向曹振铎施压，要求他派部队反攻，同时，为稳定军心，王本人下令处死了丢失阵地的一个营长，但是，即便如此，国民党军始终无法夺回茂岭山等处的要隘。眼看再打下去自己将根基不稳，曹振铎只能匆忙叫停进攻，转向防御。

济南城外的山地，只是国民党军的第一道防线，在这之外，还有外城和内城两道防线。解放军部队在东西线同时得手后，立即展开了对外城国民党军的夹击。双方围绕商埠、千佛山与四里山激战不断。

城西的解放军部队，利用吴化文部让出的防线，一路深入，在琵琶山和古城等处同敌人打了个遭遇战。王耀武为了弥补吴化文一军人马离开所产生的防线漏洞，又命整编第2师师长晏子风指挥部下反攻，战事异常激烈。攻到外城的解放军组成小分队，携带迫击炮与手榴弹进行穿插突破，国民党军一开始试图依托民房防御，结果他们发现，对方在巷战上一样得心应手。很快，外城的国民党军抵挡不住，开始陆续向内城溃退。而外城商埠的弹药库，也被解放军顺势夺取。

城东的九纵进攻部队在攻打邮政大楼时，遭遇了敌人整编74师一个团的阻击，伤亡很大，为避免影响整个战局，战士们绕开敌人的火力点，逐步肃清了齐鲁大学与火车总站等其他据点的敌军，后对大楼进行火力压制与爆破，方消灭了这股顽敌。

外城国民党军的节节败退，似乎早在王耀武的意料之中，因为组成外围防线的国民党军，大部分都是临时改编的保安团，这些准军事力量缺少作战经验，被成批歼灭。但是，在进攻内城的时候，攻城部队又遭到了敌人的火力扫射，一部分登城战士在攻上城楼后，因后续部队被敌人用火力隔开，难以汇合，自己又孤军奋战，最后全部牺牲于胜利的前一刻。

双方在济南城墙附近不断拉锯着，阵地几次易手，而内城的战斗，终在9月23日这天夜间取得了突破，解放军主力部队利用敌人在城东南防御阵地的弱点加以突破。城东南的国民党军防御阵地，由第15和19两个旅组成，这两个旅的阵地在城东南有一个接合处，火力薄弱，成为了许世友方面撬动整个防线的支点。这天夜间，解放军攻城部队集中火力打击这里的守敌，后又组织突击队攻入，终于，在第二天头上，华东野战军顺利进入内城，并通过巷战逐步肃清了敌军。

内城被突破的前夕，身在大明湖北极阁的王耀武也预感到了大事不妙，他没有想到十几万人防守的济南会丢失得这么快，讽刺的是，徐州“剿总”的总司令刘峙曾向他表示，只要王死守十五天，徐州的部队就可以和他们夹击攻城的解放军。现在看来，他们都大大低估了对手的实力。

（刘峙）

王耀武换掉军装，打扮成一个商铺老板，假装腿受伤了，让人赶辆车载着自己往外混，想逃到有美军驻扎的青岛去，结果，到了寿光的时候，王耀武上厕所用的“白手纸”暴露了他“不一般”的身份。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很少有老百姓会用卫生纸，王的这一生活习惯出卖了他，在干部们的连番调查询问下，王不甘心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职务。王耀武被俘后，国民党山东省党部主任委员庞镜塘等人也被捕获，守济南城的国民党军政要员几乎无一漏网。

整场济南攻坚战，从9月16日打响，到24日内城战事的结束，总共历时一周左右，在这场战役中，国民党军有两万多人阵前起义，其余死伤或被俘者则达到了9万之多。由于济南丢失，平津和徐州的国民党军愈发孤立，山东的解放军也得以在济南战役的幕布揭下后，从容地腾出手来，与打援部队共同发动了淮海战役。

参考文献：

山东省济南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济南战役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