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不知道,乌龟是会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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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月下客

我一直想养一种静默的动物,比如鱼。热带鱼太平庸了,海鱼又太贵,于是我买了两条斗鱼,一红一蓝,有飘逸的仙裙,又生性勇敢。却不料,只一个晚上它们就被对方扒光,像两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后来我又养过虾,还有蜗牛,但觉得它们太缺乏灵性,通通送给了朋友。养宠物就像谈恋爱一样,如果没有感觉,就不要养。

有一天上班的路上,我在路口等红灯,忽然有人将一个庞然大物扔到了我的副驾驶。“金钱龟,三百一只,要不要?”我看了一眼那个家伙,皮肤粗糙褶皱如耄耋,我迅速打

“金钱龟,三百块,贵不贵?”

“不会是骗人的吧?”

不顾那卖龟人站在车窗前,我继续问。没等我商量出结果,那巨龟又被迅速提了起来,绿灯亮了。晚上躺在床上,我总是回忆起那只金钱龟的样子,它四脚朝天,慢悠悠地划拉我的车座企图站起来,我有一点后悔,为什么没有帮它翻过来。第二天再去那个路口时,我没有再找到卖龟人。但有一只龟的愿望却像一根火柴,在我心里“嘭”地擦亮了。我在市场上买了一只乌龟,巴掌大小,它混在一堆小乌龟里面,没什么特色,只是偶然从盆边摔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就要这只吧!”我对老板说。没有水,也没有假山,我把它放在地板上,拍着地板叫它:“安可,来这里。”它不理我,调头走人,卡在电视柜下动弹不得,我哈哈大笑,像孩子得到了一件满意的玩具。自从有了安可,我开始养成了吃早餐的好习惯。

有时候我们对自己敷衍了事,却不肯怠慢了自己的朋友。

我给它做小河虾,或一点新鲜的生鱼片,然后烤几片三明治陪着它吃,它往往不肯吃,半缩着脖子继续睡它的懒觉。但等我下班回来,河虾和鱼片通通都不见了。

我是个急性子的人,却喜欢它的慢条斯理,也许是电视台的工作太琐碎太闹腾了,我需要一种静默来平衡掉世界的喧嚣。

工作起来,我像个充了满血的战士,连厕所都舍不得去,但在安可身边,我常常观察它,一看就是一个小时,世界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像下过一场大雪的夜晚。

我怀疑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性急,我甚至怀疑自己前世也是一只龟,享受着池塘的水草和阳光,天生有老者的从容和悠闲。可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乌龟是会叫的。有一天晚上,我正在构思演唱会的策划案,忽然听到客厅里有嘶嘶的声音,我循着声音找到了鱼缸,安可看到我,居然张开嘴,叫了一声。百度的结果并不好,他们说,乌龟叫是感冒了,严重一点可能是肺炎。我给它换了一点热水,裹了外衣去药店买“百服宁”。经常晚归,却没有注意过这个城市的霓虹,微黄色的光给清冷的冬天添了一些温度,我发现自己身上忽然有了母性的光辉。安可服了药,睡了。我有一种冲动,想给它盖一条被子。第二天清晨,我一睁眼就去看安可,它趴在石头上半伸出脑袋,眼睛闭着。我很担心,敲敲玻璃缸,它半睁开了眼,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应该在家陪陪它,或者看着它吃完早餐。

可是今天周董来了,主任特别交代,都提前一个小时上班,不许迟到!我放了一些鱼肉在它嘴边,快速洗漱又化了点淡妆,急急忙忙地叼着土司奔赴演唱会现场。老女人萝莉起来,真是够恐怖的,我看着年奔四十的主任在后台对着周杰伦挥舞荧光棒,后背一阵发冷。

北方的冬天若不下雪反而会有种清冽的寒意,像是一个人站在天地间,四顾无人。

我看着这眼前的人群,他们拥抱、哭泣、一起大声唱歌,可是散场后又有谁会彼此记得?这世间有多少情感不过是用来充盈我们浮躁的内心?我叹口气,手机屏幕蒙上了一层雾,网上说,乌龟感冒若不加留意,会转成肺炎,当它嘴角有白色泡沫或粘液的时候,就很严重了。好不容易挤到活力四射的主任身边,我对她说我的乌龟病了,我要早点回去看看。主任的脸瞬间变回御姐:“不行,今天都要等到演唱会结束,你们还有任务!”周董真是能够催生女性荷尔蒙啊!这次她居然回头宽慰一句:“乌龟啊?死不了,放心吧!”再要说话,她已经挤到周董经纪人身边去了。所谓乌龟长寿是否像“相爱一生”的誓言一样只是个传说?我不知道。大概是吃了冷汉堡的缘故,我的胃痛又犯了。为了熬出那些策划案,我像个疯子一样殚精竭虑,错过了多少热气腾腾的晚餐,和星光阑珊本应安睡的夜晚?拼事业,身体是我们唯一的本钱,可是这一次,我怕了,我赌不起。演唱会的灯光从车后打过来将我的车影拉长,我加大了油门,去买阿莫西林。至于主任明天会发怎样地动山摇的火,还是扣我的工资,降我的职,那都是明天的事了。今天,我的安可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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